行為藝術家烏雷逝世

— 沂藝術 2020年3月27日

行為藝術家烏雷(Frank Uwe Laysiepen,簡稱Ulay)於今年3月2日去世,享壽76歲。

1943年出生於德國的Ulay,他的名字依附著Marina Abramović,大眾對於他的認識總是與「行為藝術教母」瑪莉娜相連。但在結識Marina前,Ulay是一名攝影師。移居阿姆斯特丹後,開始了他的攝影藝術之路,選擇「拍立得」作為他的創作媒介,可為何是拍立得?他這樣回答「它是能實踐我的想法、並且平衡現實最理想的媒介」-即拍即現,就似行為藝術,擁有那般現場的立即性。Ulay攝影創作系列以易容變裝、身體裸露、自殘,再使用拍立得為自己拍下照片,去探討性別、身體、身份與自我認同。他曾在過去專訪中提到:自15歲之後,他便成為孤兒,沒有雙親及兄弟姊妹,這樣的情況下並沒有親人可以跟討論「我是誰」。於是Ulay在鏡頭下,裝扮自身、解構自己,追尋著我為何人的答案,而在日後的行為藝術中,仍繼續探討著這個問題。

1976年,Ulay遇見了與他同月同日生的行為藝術家Marina Abramović。他們的相遇,彷彿是早已規劃好的篇章,此生註定擁抱彼此,Ulay和Marina的名字成為了無法拆解的名詞。兩人既是戀人,又是工作夥伴,1976至1988年之間以行為藝術,一起創作過許多充滿挑戰性的作品。「關係」是他們最常探討的議題,從空間到時間、從自我到他人,以及男性與女性,作品包括《空間中的關係》(Relation in Space,1976)、《時間中的關係》(Relation in Time,1977)《無法估量》(Imponderabilia,1977)、《Breathing in/breathing out》(1977/1978)、《Rest Energy》(1980)等,這些計畫中所探討的也包含著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中各種成份。

《空間中的關係》這件作品中,他們裸著身體相距20米,朝對方跑過去,起初簡單的擦身而過回到原點,一次次更加劇烈的碰撞,最終相撞於倒地。肉體產生碰撞,精神上也相互衝撞著,肉體相撞的聲音藉由揚聲器在空間中造成了回音。1977 年,他們發表了三件作品,《時間中的關係》兩人將頭髮綁在一起,背對而坐。16小時後兩人精疲力竭,期間彼此的舉動相互連結著,成為了共同體,共用著時間。這件作品也在2010年,Marina於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(MoMA)舉辦個展時「重演」,不過這次是邀請其他的情侶演出。

《無法估量》創作在義大利博洛尼亞的現代藝術館裡,兩個人裸著身體,站在相當狹窄的入口兩側。當有人要進出入時,就必須在非常近距離接觸下,從他們中間通過。此舉不僅是對於表演者的挑戰,同時也是給予觀眾考驗,選擇完通過與否後,還必須選擇是面向Ulay通過,抑或是面向Marina通過。到了1980年,《Rest Energy》此座更具有挑戰性。這件作品是表演時間最短的一件,兩人面對面站著,手上共持著了拉緊弦的弓箭,Ulay抓著箭,Marina拉著弓,而箭上餵著毒藥,只要稍有失手,便一命嗚呼。此時兩人胸口位置都擺上麥克風,以記錄他們的心跳聲,作為錄像版本播放。繃緊的神經、急促的心跳聲,這歷時4分鐘的演出,猶如無境的恐懼深淵。

當這對行為藝術佳偶,一雙名字正在耀眼,在作品中嘗試著打破個人主體,將彼此融入進自我,與者共存。然而,卻在90天的徒步路程下,結束了12年的相依。《愛人——長城》(The Lovers–The Great Wall Walk)這場行為藝術於1983年構思,1988年實踐,起初的計畫是二人分別從長城的兩端出發,Marina從東邊的山海關起步,Ulay由西邊甘肅嘉峪關向東走,最後在中間點碰面,並且在那邊結婚。但卻在各自走完2500公里路,碰面之時,他們相擁,並宣佈分手,結束了12年的工作、戀人關係,說聲再見後,轉身獨自走完剩下的路分開之後,Ulay重新投入攝影。一如以往,他的作品仍舊保有諷刺性與實驗性,也同樣使用拍立得作為媒材。

2010年,Marina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(Museum of Modern Art)進行的行為表演《藝術家在現場》(The Artist is Present)時,內容相似80年代,他們共同創作的《Nightsea Crossing》,只是坐在對面相望的不是Ulay,而是參觀MoMA的觀眾。有一天,Ulay現身於桌前,原本無聲凝視著參與者的Marina逐漸紅了眼眶,並打破原先的規則握住了Ulay的手,流下淚水,這是兩人離別多年後再次合作。那場戲劇性的相會後幾年,卻在2015年,Ulay將Marina告上法院,指控她違反兩人於1999年簽訂的合約,未支付他應得的版權費用,甚至將自己的名字從共同創作中刪除,最終荷蘭法院判決需賠償Ulay 25萬歐元。但在2017年,反目的兩人在丹麥路易斯安那美術館(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)公開和解,也在隔年,Ulay於紐約博而勵畫廊(Boers-Li Gallery)舉辦回顧展「Ulay: Renais sense」中宣佈合作撰寫回憶錄。直到今年傳來Ulay逝世的消息,該書仍尚未出版。

Ulay於2011年確診患上淋巴癌,此後接受了長期的治療,甚至因此進行了名為《癌症計劃》的創作。而傳出逝世消息後,Marina也在第一時間於社群網站發文,哀悼夥伴的離世,「當得知我的朋友和過去的夥伴烏雷的死訊,我感到萬分哀働。他是一位非凡的藝術家與值得被深深思念的人。今日我仍覺得稍稍欣慰的是,我知道他的藝術和遺產會永久流傳。」兩人的相遇、相愛、合作、反目到最終的和解,猶如一場精心規劃的戲劇,這一雙名字為行為藝術寫下璀璨的篇章,但曲終將人散,Ulay結束了晚年飽受淋巴癌的痛苦以及他傳奇的一生。


圖一:Ulay Facebook © Photo by Primož Korošec

圖二左上:Ulay Facebook© Photo by Mike Sommer

圖二左下:SHE, 1973,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B Art Agency , © the artist, Ulay Foundation

圖二右:Marina Abramović and ULAY. Imponderabilia. 1977/2010 , moma.org